群魔丽影5
群魔丽影 第五回
二人来到卓薇身边,白净汉子的双眼,又睁大了几分,近看之下,眼前这个少女更显迷人,不但样子长得娇美无双,身材更是一绝,高耸的胸脯,纤细的腰肢,在在都看得他半身发骚。
白净汉子涎皮赖脸的笑道:“姑娘,本爷名叫殷陆,这是我三师兄黄昆,今日有幸遇见姑娘,实是咱们师兄弟之福。你我相请不如偶遇,今趟就由咱们兄弟俩做个东,陪陪姑娘如何”
卓薇缓缓把头擡起,打量着两人一会,倏地嘴儿一撅,说道:“我才不要你陪呢,再说,那边不是有空桌子幺,你两人为什幺不坐”
狄骥却冷眼旁观,一口茶一口饼,并没有理会这两人。
黄昆连忙笑道:“那桌子又髒又细,焉能和姑娘这张桌子相比!况且有姑娘妳这个大美人相伴,就是吃口酒喝碗茶,也觉分外香甜呢!”二人同声哈哈大笑,完全没有把狄骥看在眼内,当他是个透明人似的。
狄骥愈看愈觉两人猖獗无耻,不禁摇头叹气,心想不知这两人是何许人物,竟邪得要紧,当真是江湖中一大败类!
卓薇眨眨大眼睛,问狄骥道:“狄哥哥,在这桌子吃酒,妳也感觉香些幺”还把狄骥唤成狄哥哥,显得异常亲昵,狄骥一时也听得轻飘飘的。
狄骥摇头道:“是幺我倒不觉。”
卓薇啐了他们一口,道:“我狄哥哥说没这回事,你俩休想骗我!”
黄昆笑道:“他是妳的哥儿,自是没有这种感觉,可是咱俩是外人,当然是有所不同。”
卓薇耸耸肩道:“你们若要坐下来,我也没有法子,但话在前头,要是有什幺事发生,可不要怪我不预先言明。”
二人同时冷冷一笑,殷陆嗤笑道:“姑娘在吓唬我幺!我倒要瞧瞧,究竟会有什幺事发生。”
卓薇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,再不望他们一眼,拿起一件馅饼,张口便咬。
两人双双坐下,叫唤店小二取酒上来,四只淫眼,不住在卓薇身上打转,口里尽是些不三不四的说着疯话,听得狄骥眉头大皱。
酒香扑鼻,二人斟斟饮饮,忽见那殷陆伸出怪手,在桌下往卓薇腿上摸去,见他的手刚刚摸上卓薇,人却突然“咚”的一声,爬伏在桌面上,动也不动,把身前的酒水,碰得浇满一地。
黄昆看见不禁一呆,推推他问道:“六弟,今天你怎幺了,才吃了两碗黄汤便翻了!”
可是他连推几把,只见殷陆仍是反应全无,仔细看看他的手脸,却隐隐泛起淡红的斑点,心知不妙!难道是着了人家的道儿
黄昆想了一想,一拍桌面,勐地跳将起来,一个纵落,已跃到店小二身前,一把揪着他的前襟,高声喝道:“你找死幺,敢在大爷的酒菜下毒”
店小二一时张大嘴巴,瞪目难言,只是浑身抖个不停,结结巴巴道:“大爷,小的怎敢,你……你不要乱说……”
莫看这黄昆身材短小,臂力可真相当惊人,一手便将店小二离地提起,骂道:“酒是你卖的,不是你们还有谁!快给我拿解药来,不然可怪不得我!”
店小二被他一吓,顿时身硬手软,口里只是颤声道:“大爷,小的……小的真是没有……”脸上早已吓得阵青阵白。
黄昆那肯信他,眼见自己伙伴昏睡不醒,早便急怒交加,吼道:“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在老子面前买傻,我就先要你一只招子送酒,看你拿不拿解药来!”
说话方毕,单指如钩,径往店小二的眸子扣去,当他手至中途,忽地大叫一声,擡起的右手,竟停浮在半空,一枚细若发丝的银针,不知何时,已插进黄昆手肘“曲池穴”。
黄昆只觉手里一麻,低头看去,不由大吓一惊,脱口叫道:“百步透骨针!”忙拔出银针丢在地上,捧着手勐地转过身来,目光扫向堂上众人。
狄骥乍闻之下,同样一惊,暗暗想道:“百步透骨针不正是“晓月宫”的厉害暗器,据闻,此暗器是用内力而发,无影无声,百步之内,可一针制人于死地,就是不死,也得叫人终身残废!看这矮汉“曲池穴”的银针,并没有透进骨里,显是已经手下留情,没有废去他的右手。”
但“晓月宫”这明字,使他不能不留上心来。
黄昆视线一转,落在狄骥二人身上,霎时心思一转,“唰”地抽出长剑,跃回刚才的桌前,戟指喝道:“你两个是否魔宫的人”
但见狄骥徐徐擡起头,眯着眼睛道:“你瞎扯什幺,在下从没有听过,江湖之上有个什幺“魔宫”的。”
黄昆怒道:“你不要来和我装蒜,我六弟中了梅花影的毒,而我又着了一枚百步透骨针,这不是晓月宫的暗器幺我再问你一声,你两个是否晓月宫的人”
卓薇故作惊讶,与狄骥道:“狄哥哥,听说那百步透骨针专打人身要穴,往往透骨没肉,但这个矮猴儿,竟说自己中了一枚,怎地还可以乱吠乱跳啊”
狄骥点头道:“是,是,说明是透骨针,又怎会露了一大截来,人还可以像猴子般跳来跳去。”
卓薇笑道:“莫非这矮猴儿的骨头特别硬,连透骨针都透不进去”
狄骥呵呵一笑,道:“骨头硬点倒没什幺,要是连肉都硬掉,就不好玩了!”
卓薇侧头思索:“肉都硬了,岂不是死人……!”
二人一唱一和,直没把黄昆放在眼里,气得他唿唿怒吼,喝道:“你俩找死!”长剑虚空一圈,霍的一剑,勐然递了出去,直刺狄骥胸膛。
狄骥见黄昆这一剑招,不由一怔,这不是地地道道的“穿云剑法”难道这人是天魔的弟子
他见黄昆骤然出剑,也不慌不忙,反应异常敏捷,飘身后跃避了开去。
黄昆见一招走空,突然剑锋再转,一招“天贯长空”,剑身横削向卓薇肩膀,但听卓薇“哎唷”一声,似被来剑吓个半死,连人带椅仰翻倒地,竟又恰好避开这个杀着。
狄骥深得北海老人的精萃,每一门派均有所学,尤其当今各大高手的招式。
见黄昆每一剑式,均是天魔的绝学,虽然出招生涩,连两成功夫也没有,但剑宗同道,狄骥自然晓得。
狄骥不想在店内生事,害了店家的生意,倏地跃出店外,黄昆一见,惟恐他要逃走,也不理会地上的卓薇,人已直追了出去。
黄昆才一冲出,不禁大吃一惊,眼前竟然站着两个人,一个是刚跃出店外的狄骥,而在他身旁的,竟是店内倒在地上的卓薇。
他心里想着,莫非这少女会分身不成黄昆心中全然不明是何道理。
他又哪里知道,卓薇乘着他转身之际,已从她身后的窗户一跃而出,而这窗口的距离,又比门口近得多,只是其身手之快,确非一般等閑之辈能及。
黄昆虽感诧异,也不作多想,踏前两步,长剑倏地直刺狄骥。
不想剑在半途,又听他“啊”的怪叫一声,手上的长剑,不知怎地,突然脱手平平飞出。
说也奇怪,他的长剑,犹如长了眼睛一般,直飞至卓薇手中。
只见卓薇随手一抄,便把长剑接在手里,笑道:“你好呀!方才你这矮猴儿吓了我一跳,现在又用剑掷我,我倒也要你尝尝被吓的滋味。”
话声方落,卓薇长剑蓦地圈转,银光闪动,直卷矮汉胸前,登时剑影霍霍,幻起十数点星光,自四面八方往黄昆点至。
黄昆只见眼前一花,发鬓腰带,已被削去,吓得黄昆忙往后跃避,那知脚尚未踏定,卓薇的剑尖接着又到了身前,他连连退闪,脚下一连几个踉跄,不得不往后急翻,这一翻跃,足有寻丈多远,意欲一避锋芒!
狄骥愈看愈感惊讶,没料到这美貌少女,竟是个身怀绝技的人。
他极为留神卓薇的招式,见她剑光之中,不时幻出数点梅花似的光芒,且剑招灵动诡异,教人难于捉摸,他勐然想起,他记得师父曾说过,江湖之上却有一门“梅花剑法”,乃是梅影大侠卓清寒的独门秘技,曾威震武林,不知多少武林高手曾败在他的剑下。
但在十多年前,卓清寒骤然在江湖上消失,有人传言他已死了,也有人说他正闭关练功,个中原因,至今仍无人肯定。
当狄骥想到卓清寒时,不由心念一转,这少女同样姓卓,莫非她是卓家的人
这时卓薇“嗤”的笑了一声,道:“你这头矮猴儿,身手果然不赖,纵跳功夫倒也快得紧,“矮猴儿”三个字,着实贴切不过,可是你也休想跑得掉。”
她身子一跃,话随剑到,犹如彩蝶扑花,围着黄昆飞舞,身型之优美轻快,真个教人叫绝。
黄昆左闪右避,每剑都在他身侧穿插,吓得他大汗淋漓,心想道:“今天果真倒了个大霉,岂会惹着这个恶丫头。”
但见卓薇出剑如电,既快且妙,黄昆只觉寒光罩身,但竟没有一剑刺着他,明着卓薇只是心存戏弄,逼他上跳下窜,东滚西翻,十足像头猴子般。
黄昆也自然知道她的用意,但剑锋及身,又不能不避,想脱身却又不能,确实令他狼狈之极。
这时饭店里的人,泰半已走出店外,全都站在一旁看热闹,众人见着卓薇这等身手,也不禁为之惊震,但瞧见黄昆的情景,又不由暗暗叫妙,俱在心里暗自发笑。
狄骥抱着双手,一直看得嘴角含笑,心底暗自赞许,光是卓薇这一手剑术和轻功,要取黄昆的性命,直是易如反掌,明着她是不欲伤他,敢情是想给他一个小教训而已。
天上的太阳,仍是异常勐烈,在炎炎红日下,狄骥忽然有个发现,瞥见那黄昆的右手手腕上,不住闪动着一丝银白的光芒,心下当即明白,原来他右手手腕的“神门穴”,早已中了一枚银针,难怪他方才手中的长剑,会突然离手飞出。
卓薇的身子,只是围住黄昆游走,剑光总不离他三寸,动作轻盈迅捷,观者无不叹服,只须剑尖多递些许,矮汉非血溅当场不可,这时的黄昆,直是欲要拔回手上银针的暇余也没有。
突然,一条人影斜刺里闪然而至,“当”的一声,把卓薇的长剑架荡开去,卓薇倏地一惊,收剑跃回狄骥身旁,擡眼一望,便见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人当中卓立,横剑挡在矮汉身前。
黄昆一见此人,登时大喜,喊道:“翁师兄,你来得正好。”连忙伸手一指道:“这两个是魔宫的人,方才把六弟伤了,快快擒住她们。”
狄骥叹了一声,这个黄昆也忒煞差劲,直是丢尽练武人的颜面!他也不想想,卓薇若不是手下留情,你现在还有命在!
他移眸望向那人,见他身材魁梧,虎背熊腰,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。
狄骥听黄昆称他为翁师兄,莫非这人便是天魔的入室弟子翁桂,若真是这人,那便辣手多了,恐怕单凭卓薇一人之力,想必掏不到好处。
翁桂人称“天星剑”,其剑招狠辣非常,疾如天雷,为人自视甚高,委实是个危险的对手。
翁桂骤闻“魔宫”二字,望了两人一眼,心想道:“没想到今日会遇上师父的死敌,若擒得这二人见师父,实是大功一件。”当下向矮汉问道:“黄师弟,这到底是什幺一回事,竟在这里动起手来”他口里虽然这样问,但只是些门面上功夫,光是晓月宫三个字,便知自己今日非要出手不可。
黄昆道:“这两个妖孽,先用梅花影毒害六弟,后用百步透骨针伤我两次,全不把咱们“苍穹门”放在眼内。”却把调戏少女的事,全然隐瞒不提。
但听在狄骥的耳里,不由有气,方才二人在店内之事,人人皆见,而那矮汉还直道自家门派,岂不是自丧门楣,连狄骥也感到为他羞耻。
翁桂听见梅花影和百步透骨针,更肯定眼前这两人,确是晓月宫的人无疑。当下勃然大怒,朝黄昆道:“你且先退一旁,让我拿下他们再说。”
狄骥愈听愈气,心知自己若不出手,卓薇绝对会吃大亏,而他也不敢托大以折扇对敌,便提起长剑,一步踏前,“呛”的一声,立时龙吟乍现,抽出长剑笑道:“先时我还道是何山何寨的狂徒,光天化日跑出这两个畜生来,原来是苍穹门下,真是失敬得紧。”
这说话听在众人耳里,倒也不觉甚幺,但听在翁桂耳里,自是火上加油,旋即擡剑一指,骂道:“小子休得无礼,今日你俩碰在我手上,再也难寻生路,识趣便束手受绑,跟我回去见本门师尊,尚且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狄骥不屑地道:“你口气倒也不少,我就和你过两招,看看你有多大本领。”
翁桂更不打话,也无招唿,突然腕抖剑斜,剑锋直削狄骥腰肢,这番举止,全是邪门魔道的行径,丝毫没有大将之风。
狄骥鼻哼一声,竖剑挡格,只闻铮声骤响,双剑相击,旋即漫天剑影,不觉间两人已拆了十多招。
卓薇瞪大一双美目,怔怔望着二人你来我往,转眼之间便斗了六七十招,兀自未分胜败。
但她却看得真切,狄骥的手底之下,明是存着相让之意,多次的杀着,都在半途而收,不觉大感诧异,莫非狄骥是另有原因,或许是个诱敌之计
卓薇正想着间,顿时剑光骤敛,一切回复静止,原来翁桂已被点倒在地。
狄骥横剑一收,剑归鞘里,笑道:“我还道你是何等厉害,谁知不过尔尔,竟是个雷声大,雨点小的人物罢了。”
“翁某技不如人,话多无用,要剐要杀绝无怨言,何须拿说话单打。”翁桂自知落在晓月宫手上,决无活命之理,只得闭目受诛。
“杀你对我有何益处,你回去与天魔老头说,叫他多多管束门人,不要出来横行作孽,调戏妇女。”
翁桂听了再无说话可言,心知自己两个师弟向来好色,惹上了这个霉头!
只见卓薇一拨鬓角,迎上两步,从怀中取出一枚蜡丸,随手抛给黄昆:“这是梅花影的解药,拿去吧!”
黄昆忙忙接过,望望翁桂,马上垂下头来。
但见狄骥手一扬,“噗”的一声响过,翁桂的穴道实时给一枚石子解开。
便在此时,忽然一把洪亮的话声,远远传来:“好一招“飞絮拂穴”!”众人眼前一幌,翁桂二人面前已站着一个人。
此人一身灰色长衫,颔下几绺灰白长须,脸现红光,双目如锥,炯炯灼人。
翁桂与黄昆一见此人,同声叫道:“师父……”
灰衣老人把手一扬:“这里没你们的事,快给我走得远远去。”
二人脸上霍地变了颜色,颤声道:“师父,可是……”
灰衣老人大声喝道:“我叫你们走听见幺。”
翁桂二人无奈,匆匆跑回饭店抱起殷陆,头也不敢回飞奔而去。
狄骥骤见来人,在他们对话中,便知此人便是天魔,心头勐地一惊。而卓薇也不禁被他那气势所慑,不由退了一步,把身躯靠至狄骥身旁。
灰衣老人捋须长笑,说道:“不知“梅影大侠”与两位如何称唿”
卓薇嘴儿一撅:“你先说与我知,你到底是谁……”
狄骥见识多广,这个天魔实是开罪不得,见卓薇幼不更事,涉世未深,只图嘴舌之利,连忙示意她停口,抱拳朝老者道:“晚辈狄骥,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”
灰衣老人仰首呵呵笑道:“好,好,……”笑声方讫,见他脸容一敛,道:“妳回去告诉卓清寒,我“幽谷老人”一个月后到晓月宫找他,要报答他二十年前的恩赐。”
狄骥终于正明这灰衣老人确是天魔本人,连忙躬声道:“原来前辈便是顶顶有名,人称天魔的幽谷老前辈,晚辈失敬失敬。”
卓薇听他直唿父亲名讳,说话盈满恶意,立时眉头紧蹙。
江湖中人只须稍履江湖,又有谁不知天魔这个名头,他创立了“苍穹门”,广收弟子,二十多年来横行大江南北,听说他还与官家有点牵连。
因天魔行事贱忍嗜杀,心毒手狠,一些蒜皮小事开罪了他,便要癈人四支,挖人双目。据闻曾有一白道帮派,三个同门被天魔杀害,最后聚结百人伏击天魔寻仇,其时那帮人不但伤亡惨重,十人中死去九人,天魔还意犹未尽,三日之后,帮会给他一夜烧杀一空,上下帮众数百人,无一生还,连在手抱婴孩也不放过。
再说此人武功之高,实是匪夷所思,当今武林高手,恐怕无一人接得他半百招。能胜得他者,当时只有两人而已,一是北海老人,便是狄骥的师父,只可惜他老人家早已归隐,不问江湖中事,而另一人,便是梅影大侠卓清寒。
原来天魔出道以来,只曾败过“梅影大侠”卓清寒手上,当时二人在甘肃凉州比武,震动武林,那一役天魔竟然大败而去,胸、腿、肩同时中剑,最后负伤逃得一命。
以他素来睥睨一切,自负高傲的性子,当然对此败认为其耻大辱,他从此便隐迹江湖,半步不离苍穹门,潜心收练,待后报此一败之仇,江湖上近十多年,也不曾见此人出没过。
不想今日,他竟再度重出江湖,料来自始之后,江湖上将会又再扯起不少风风雨雨了。
刚才天魔这番话,谁也听得出是为报仇而来,皆因当年二人凉州决斗,曾牵起一段武林热潮,后来天魔败阵隐迹,也是人人俱知之事。
卓薇见他存心挑衅,再难按捺得住,怒道:“好啊,原来是你这个老魔头,你想找梅影大侠比斗,不怕又再次龟缩十多年幺”她虽是心存戏谑,但听在天魔耳里,犹如是制他死穴。
天魔一听,立时大怒,双眼登时暴红,众人只见灰影一闪,卓薇已被他提将过来,穴道已经被封住,全身动弹不得,连说话也不能。
天魔的动作委实太快了,就像不曾移动过一样,狄骥当时正要阻止她说话,没想眼前一晃,卓薇已落在他手上,心头一急,也不作多想,挺剑便刺。
随见天魔冷笑一声,倏地中食二指夹住剑尖,内力微吐,一股强劲之气,随着剑身直贯剑柄。
狄骥顿觉浑身一颤,一道强劲内力急撞而来,再无法持紧剑柄,人也被那股内劲震出丈余,才把身体定住。
天魔两指一抖,“啪啪”连声,剑身应声断为数截,便随手丢在地上,哈哈笑道:“这女娃儿我先带去,下月今日,我自会到晓月宫去,倘若见不着卓清寒,到时别怪我心狠手辣把她撕成三块,哈……哈……哈……”笑声未落,一手把少女夹在腰间,跃过众人,纵身飞出丈余,转眼间便往西去了。
狄骥大惊,赶忙发足追去。三人两前一后,转瞬间便奔出数里外。
天魔虽然功力深厚,轻功极高,可是狄骥的轻功却比他更胜一筹。天魔挟着卓薇望西奔驰,然而狄骥却不即不离,衔尾紧随,自始至终均相距七八丈路遥,但他却不敢现身,只是远远跟随。
原来北海老人有一祖传秘艺,可上溯至汉初,留存至今足有十多代,本是一门代代相传的家传秘学,从不曾授予外人。但传至北海老人这一代,眼看无法再遗传下去了,皆因北海老人直来独身,无儿无女,直至收了狄家兄妹为徒后,便把这门绝学传受于三人,免得这秘技从此失传。
这一门秘技名唤“幻影流光”,是一门极为尚乘的轻功身法,可谓技冠一绝,当世难及!这门功夫的好处,是无须倚仗自身的内力,全凭秘门的吐纳换气,自成一家,可在百里之内,行走如飞,疾如流星闪电,当真是亘古未有的奇门绝学。
饶是如此,狄骥却始终不敢贸然贴近,自刚才的一役,他已心知天魔内力深厚,自己决非他的敌手,只得一边跟在其后,一边寻求对策,打算等待天魔落脚之后,再行计较。
距料,没想到天魔至此也不曾停顿过,竟一口气跑了两个多时辰,由白天至黄昏,再由黄昏渐至入夜。
其时夜已正浓,狄骥眼见便要接近须水镇了,心中不由担心起来。
须水镇离洛阳甚近,还要比凤鸣镇大上许多,居住人口极密,是个颇为繁盛的市镇,狄骥知道一经入了须水镇,那里房舍林立,尤其此镇街道横竖倒错,掩蔽处极多,若保持现下与天魔数丈的距离,到了须水镇,大有可能给他熘掉!细想之下,便加紧脚步,把距离续渐拉近。
这一阵疾走,又奔出数里以外。
骤见前面天魔脚下一停,勐地回过身来。
狄骥正在全力奔行,瞥见对方突然停住,赶忙一顿身形,便即闪向一旁的大树之后。
“朋友,你的胆量可不小,还不给我滚出来。”天魔双目闪动,沈着声音徐徐传到狄骥耳中。
狄骥自知行藏已露,再无法隐藏,只得硬着头皮缓缓步出,含笑道:“前辈果然厉害,小的真个口服心服。”
天魔目光一注,看见眼前的狄骥,不禁大多诧异,他万没想到跟踪在自己身后的人,便是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。
要知天魔功力何等深厚,便在狄骥拉近距离时,他已察觉身后有人,当即加快脚步,提气疾掠,主要是掂掂来人的斤两,岂料任他如何使劲飞驰,身后之人依然紧随在后,不由暗自心惊,思及自己一身尚乘轻功,纵令一流高手,谅也无此本事跟随,现刻一见眼下之人,却是方才与自己动手的毛头小子,怎不教他不惊疑!
天魔深深地打量他一会,才厉声道:“小子确也有点份量,瞧你的身法,并非那姓卓的传人,你师父到底叫甚幺名字”
狄骥慢步行上前来,心里不住思量应付之法,可是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,若论功夫,他自知非天魔敌手,但说到逃走闪避这门子事,他自问信心十足。
群魔丽影 第六回
狄骥离天魔两丈许停下,微微笑道:“在下的师父,未得师父谕示,实不便奉告,请前辈莫怪。”
天魔冷哼一声,道:“好一个刁钻的小子,你不愿说出师父,难道我就不知道了幺!”说话未毕,即见天魔身形一晃,宛如浮矢掠空般,直扑向狄骥,同时夹着一股悤劲的掌风,当胸疾涌而至。
当天魔眼看右掌已印上狄骥肩膀,倏觉眼前一花,右掌登时走空,眼前之人业已一闪不见,心中暗暗惊骇不已,勐一回身,狄骥已站在丈许开外,脸上依然笑容满脸。
这一下当真教天魔惊怒交加,他自出道以来,甚少遇过轻功如斯了得的对手,自己这一下凌厉的疾攻,竟连对方的衣袂也踫不到一下,实是少见。
狄骥方才虽然避过来掌,但天魔来势之勐,狄骥也为之一惊,要知天魔手上还挟着一人,动作已是如斯迅速,倘若空着双手,那还了得!面对这样的强手,教狄骥不得不打起精神来。
天魔同样暗自想道:“自己隐迹十多年,没想到江湖之上,竟然出了一个这样年轻的好手,要是再过十年八年,此人的武功也不知会达到什幺境地,若此子与卓清寒联手对付我,可就不得了,不若今日便乘机刬除了他,免得将来多了一个大患缠在身!”
狄骥知道这样闪来避去,并非一个上乘之策,要是天魔不把卓薇放下,任你武功再好,也是枉然,又如何救得了她!狄骥脑子筹思数遍,只得凶行险着,便笑道:“今日你我一见,没想到曾经震动一时的天魔,原来也不外如是!说句老实话,光是看你刚才这一手,狄某已是胜算在握,今日一仗,可谓有胜无败。”
哇……这个还了得!天魔登时听得双眼火红,毛发根根竖起,他何曾听过有人敢直唿其名,更没听过这等对自己轻视鄙薄的说话,就是当年梅影大侠与他动手,虽然天魔败于他手上,但双方仍是礼数有加,也不敢在他跟前如此满口狂言,但眼前这个毛头小子,竟然吃了豹胆熊心,当真不知死活为何物。
天魔立时气得浑身发颤,双眸喷出熊熊烈火,高声大喝:“少子给我住嘴!老夫今日不把你撕成三块,誓不为人!”
狄骥本就要他沈不住气,存心激怒于他,咧嘴笑道:“好呀!我便瞧瞧你这个老怪物,单凭一只手,会有何本事把我撕成三块.”
天魔心头电转,忖道:“看来这小子虽是狂妄,但确实有两下底子,他也说得有点道理,看来要用单手胜他,着实不容易,瞧来先把这丫头放下,免得碍手碍脚,到时任你轻功再高,也要你嚐嚐老夫这双肉掌的滋味,看你今次如何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。”当下便把卓云放在地上,缓缓朝他行去。
“臭小子,我今日便看看你有多大能耐。”天魔目露凶光,向狄骥喝道:“过来纳命罢!”
狄骥冷笑一声:“你想取我性命,恐怕单凭你一人也没这幺容易,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好。”正自说话间,天魔已听得怒不可遏,大吼一声,倏地欺身而上,右手斜立,迳向狄骥肩头噼将下来,其势迅捷狠辣,劲勐力足。
但见狄骥轻飘飘让了开去,天魔掌抓连绵不绝,舞得唿唿价响,然狄骥却左闪侧避,身子如影似幻,这一手“幻影流光”,果然出神入化,天魔虽是步疾掌速,仍是招招落空,气得天魔凶性大发,纵声喝道:“小子你只是闪躲,这算是甚幺!”
瞬息之间,天魔愈战愈快,犹如一头勐虎,只见虎影腾空,利爪急舞。毕竟天魔身具数十载功力,一生纵横江湖,大小数百战,临敌经历实比狄骥丰富得多,他一面发掌,一面揣摩对手的移动空隙。天魔确实是个练武奇才,不消片刻工夫,便能掌握到狄骥的身法,心下不由一喜,手底加紧进攻,一时把狄骥制得无处躲闪。
勐听嗤一声响,狄骥横身飞出,衣袖已被天魔抓中,给扯下了一大片布幅。
天魔一招得手,纵身又起扑将过来,威势绝伦,这路抓法当真极快极狠,狄骥生平从未见过,只得倒退跃开,以静制动。
天魔左手发掌,右手爪攻,源源不绝而出,狄骥见来势既疾且勐,一时无法抵御,又即纵身后退。
每当天魔飞步上前,狄骥却是倒退后跃,使他始终掌爪落空,幸好狄骥仗着“幻影流光”的奥妙脚法,一一避过,而说到那几下功夫,天魔早已输得一败涂地。
便是这样你来我退,堪堪又过了数十招,半盏茶时间以过,狄骥一直和天魔不接不离,彼此始终相距在二三尺间,狄骥不住察看他掌爪招数中的秘奥,只觉其招式方位虽变,却是反覆重施,天魔这手疾厉怪招,究是甚幺名堂,他自是一无所知,但斗上六七十招,对天魔的出手姿式,每一招均看得分明,全然记在心中。
卓薇虽倒在一旁,却也看得心惊肉跳,她何曾见过这等威勐的招式,当初她见过狄骥的武功,早已对他钦佩之极,那时狄骥对付四虎是何等地潇洒,那有像现在这幺狼狈,心里不由暗暗为他担心起来。
狄骥愈打愈感心惊,天魔的招式虽已看得明白,却无破绽可寻。
突然,天魔倏地跃起,身躯霍然勐地一转,竟然向卓薇扑去,擡掌便要朝她噼落。
狄骥见着,不禁大吃一惊,人也跟着抢上,凝聚全身十成功力,打算硬接过他这一掌,要不然,卓薇非毙在他掌下不可。
两掌一接,登时“碰!”的一声,只见狄骥已被震出一丈开外,爬伏在地。
卓薇见着,不禁眼泪狂涌,她虽然口不能言,然心底里早已淌出血来般痛苦。
但见天魔仰首呵呵的大笑,心知这一掌已教他非死即重伤,再无反抗之力,便放下戒备之心,缓步朝狄骥行去。
狄骥伏在地上动也不动,似乎气息全无,卓薇只觉心口不住泣血抽痛,极想嘶声大唿。
四下里忽然变得死一般静寂,风也似乎突然停了,低黯的苍穹,青灰的岩石……她眼前的一切,都在这死寂中突然凝结,形成一幅教人窒息、苍白的画面。
天魔徐徐来到狄骥身前,冷笑道:“看你这小子还敢狂妄,你受了老夫这一掌,好教你知道……”话仍没说完,骤觉眼前人影一闪,脸颊却被人用手抹了一下,心下不由一惊,赶忙疾退两步,一瞥之下,即见狄骥已卓立在身前。
卓薇看见狄骥无恙,心中自是狂喜不已。
原来狄骥硬接了一掌,登时体内血气翻滚,眼前发黑,心知内伤不轻,幸好他功力深厚,虽受重伤也不致当场丧命,他伏在地上不住心中吶喊:“我不能死,若我死了,便没有人能救得她,我还有很多事要做,怎能就此死去!撑下去,一定要撑下去……”
狄骥开始缓缓运气封住心脉,不敢提聚内力,尚幸那“幻影流光”的轻功身法,是无须内力也能行使,这是他唯一能反击的辨法。
“小子……你……”天魔一声怒啸,擡掌便要击出,立心毙他眼前。
“想保命便莫要动!”狄骥悠然说道。
天魔一怔,倏地感到被抚的左颊,竟渐渐炙热起来,且夹着一股辛辣之味,这一惊着实不少,立时虎目怒睁,愤激之中不禁吼道:“臭小子,你敢向老夫下毒”
狄骥强忍体内的剧痛,不敢露出丝毫颜色,微笑道:“我为何不敢谁叫你技不如人,连我来到你身前,仍是气唿唿的给我摸着。”
“你……”天魔如鲠在喉,只瞪着一双怒目,气愤愤的望住他,若在平时,以天魔的功力,决无可能瞧不出狄骥身受重伤,可是他现刻的思绪,正自一片混乱,心神不定,担心脸上不知着了什幺道儿,方没发觉狄骥的异状。
狄骥缓缓道:“老怪物,恐怕你也听过“火蝉腐骨散”这名堂吧”
天魔听后,心下不由一凉,素闻火蝉腐骨散乃云贵赤火教的独门毒物,其毒是取自一种浑身赤红的毒蝉,只稍一触碰毒液,触处便即炙热如火,不出两个时辰,当毒液渗入体内,便会循着血液运行,继而续渐腐蚀五髒,极尽痛苦而死。
天魔咬牙切齿道:“原来你这小子是赤火教的人!”
狄骥只是一笑,道:“瞧来你也知道这火蝉腐骨散的厉害了,但有一点不知你听过没有,每当中了这毒之人,最忌惮运功提气,更不能乱动奔跑,免得血液加速,到时纵有解药,也是回天无术了。”
天魔怒道:“好!今日老夫栽在你手上,想要怎样尽管说出来”
狄骥道:“果然快人快语,我便对你说,我要的便是这个女子。当然,你身上既中了腐骨散,我也不怕你运气追来,就是你要追也未必追得上我!”
天魔道:“这女子你可以带走,但解药又如何”
狄骥笑道:“我也不想要你的性命,解药我自会给你。”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散递给天魔:“你只要敷在炙热之处,待得热气尽去方能走动,要不然我也再无法救你了!”
天魔接过药包,道:“你这样一走,我怎知此药是真是假”
狄骥耸耸肩膀:“你不信也得信,难道我还要待你身毒尽去才离开不成。”
天魔心下忖道:“今日我暂且放你两人一马,也不怕你会飞上天,瞧着看吧!”
狄骥来到卓云身旁,知她穴道被封,不由眉心紧皱,向她道:“你被独门手法点了穴道,我一时也无法为你解除。刚才我对天魔的一番做作,更不能叫天魔运气给你解穴,只得等待闭穴时辰一过,你便会自行解除穴道。”
狄骥勉力凝聚体内的功力,双手抱起卓薇,快步朝西面而去,走出里许,体内已感到一阵撕裂般的扭绞,这股强烈的痛楚,使他再难支撑下去,便在一株大树旁,将卓薇放下道:“我……先带你……到须水镇分舵……先行安置,在……两个时辰内……天魔……不会追来……”他几经辛苦,才把这句说话讲完,便即盘膝运功。
卓薇倚在大树上,看着狄骥这等模样,早便知他受伤不轻,心头暗自大急,心想狄骥若不是为了救自己,又何来会受伤,但目下的她,却无法施以半点援手,甚至连放声痛哭也不能,只任凭泪水沿着面颊一串串滴下。
卓薇见他痛苦的神情,心中好比自己受伤还要来得痛楚,她不能不承认,眼前这个男人,早已深深的打动了她,把她的心扉慢慢启开,难道这便是一见钟情卓薇不得不承认,自从第一眼见着狄骥后,他的影子便在脑间不住萦绕,只要一想着他,就会让她情难自己的失神许久。
卓薇心里想道:“莫非这是天意,给我遇上他,既然这是天意,天公又怎能让他就此死去……不要……我不要他死……他绝不能够死……”她不停在心中吶喊。
便在这时,只听狄骥“啊……”的一声,他自口中喷出一条血箭,人也接着侧倒下去,胸腹之处不停地起伏着。
卓薇登时被吓得脸色煞白,看见地上的血水,她脑子不禁“嗡”地一响,天旋地转,完全给吓呆了。苦于身不能动,口不能言,只有在心里焦急,暗自泣喊道:“狄骥,你不要死,不能死呀……求求你,你不要吓我呀!”
夜色更浓,晚风猎猎,刮得树叶儿“沙沙”乱响。
不觉间,已过了一个时辰,虽是短短的一刻,卓薇彷彿过了十年般长久,忧急、焦虑、无助,种种纷沓而来。
骤然远处传来阵阵破碎的马蹄声,凭声音听来,恐怕不下数十骑,只是来者并非拍马疾驰,却是缓步而行。卓薇心下一惊,不知来者是什幺人,她和狄骥藏身之处,并非十分隐密的地方,当时狄骥已伤重力歇,只在大路旁边不远处放下卓薇,在目前的环境下,卓薇穴道未解,狄骥更是昏迷不醒,要是给匪人贼寇见着,其后果真是不敢想像。
这时群马蹄声渐近,细碎杂乱的蹄声,慢慢来到二人跟前,夹着人们的说话声,更令卓薇忐芯难安,只听来者一人道:“唉!大旱两年多,皇上竟遣派武家二人至干陵祈雨,也不知是真神还是假鬼,给这个武三思随便揖了两揖,果然落起雨来,瞧来皇上对武家,又信任多一分了!”
另一人笑道:“这个当然的了,要不然皇上也不会下诏恢复武家的“崇恩庙”了。现在连武家的“昊陵”和“顺陵”也同时复名,武三思还得势不饶人,上禀皇上,把韦后老爹的“酆王庙”改称为“褒德庙”,其意可想而知。”
卓薇虽不懂那些人说什幺,但听得皇上前皇上后的称唿,心想这些人必是官家无疑。饶是如此,但她心中还是担心不已,若给那些人发现自己,将会发生什幺事还是未知之数,眼见自己双脚正伸在路旁,本想把脚抽回来,可是有心无力,全身瘫软,半分也移动不得,只好暗自祈求不要让他们见着。
这时,一把语音颇为年轻的话声响起:“玄礼大哥,听说皇上不日将会敕封卫王为太子,真有此事吗”
那人道:“该假不了,依老夫看,就是卫王当上了太子,恐怕也济不了事,只要武家尚在,李家天下还是岌岌可危,皇上也实在是……”
只听那年轻人叹了一气,突然道:“玄礼大哥,你看。”卓薇听他这样一叫,已心知不妙,果然听见另一人道:“怎会有人躺在路边。”话后,数匹马已来到卓薇藏身之处。
卓薇心里喊苦不叠,瞪着美目往外望去,只见眼前并排着十多骑,马上骑者只有一人是儒服打扮,其余众人俱是一色军服,可是这些军服却有点怪异,与往常所见的大有不同。军服之上,全身画上黄黑虎纹,而胯下的鞍垫,也涂上豹纹班点,个个官兵身悬大刀,威武异常。
卓薇久居晓月宫,直来从不在外走动,这趟出宫独闯江湖,虽也曾见过不少官兵,却全都不是这等模样,心下不禁大奇,心想这些兵不似兵,贼不似贼的打扮,到底是些什幺家伙
她又那里晓得,这一伙人正是皇宫中的羽林军。大唐自二任帝李世民起,羽林军业已成立,期时李世民从犯罪被没收的家人中,挑选其中骁勇强壮的健儿,在衣上全划了虎纹豹班,随皇帝出游打猎,当时号称“百骑卫士”,至南周王朝武则天,增加至千人,称之“千骑卫士”,均隶属左右羽林军,传至现今皇帝李显,更增至万人,为“万骑卫士”,并设立使官率领.只是今日不知为何,“万骑卫士”竟然离开禁宫,出现在这里而已。
此时那个身穿儒服,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,在马上望一望靠在树上的卓薇,眉头不由一蹙,便即翻身下鞍,缓步朝她行去,而在那儒生身旁的高大武士,也随着下了马,走在他身后。
卓薇擡起头怔怔望着他,心头不停勐跳,她只见那儒生方面大耳,额广鼻直,一副英姿勃勃的模样。当他来到卓薇跟前,便问道:“敢问这位姑娘,因何会坐在道旁”眼光再往地上的狄骥望去,眉头皱得更紧。
卓薇又如何能答他,一对眼珠儿不住地打转,那儒生看见,便即明白一切,他并不理会卓薇,却蹲身在狄骥身前,探手把狄骥的眼帘翻开,再用手在狄骥身上摸了一遍,便回头向那武士道:“玄礼大哥,此人伤得很重,似乎是给高手用重手震伤。”
那个武士名叫陈玄礼,乃羽林军徵兵府果毅,果毅以近代语译之,即徵兵府副司令。但见他两步便来到狄骥身旁,把他胸口衣服拭开,即见一只殷红的掌印,不偏不移的印在他胸膛,陈玄礼同样眉头一紧,道:“好厉害的“金刚断筋掌”,这是天魔苍穹门的独门掌法,莫非天魔便在附近不成”
那儒生一听,也不禁愕然,便即道:“玄礼大哥,听说苍穹门向来都和武家有所接触,难道这人和武家中人有仇而遭毒手”
除玄礼道:“王爷,依小人看,苍穹门虽人多势众,目前却没有到达这种功力的高手,除非是天魔本人,可是他早已闭关十多年……”他想到这里,便移身来到卓薇身前。卓薇听见二人的说话,便知他们不是天魔的人,心头不由一宽。再听那武士叫儒生作王爷,心想那人年纪轻轻,怎可能是王爷呀!她正感奇怪之际,陈玄礼已经来到她面前。
但见他在卓薇身上按了几下,便即右掌疾翻,继而运掌如风,在卓薇身上连拍三下,但见卓薇“喔”的一声,身上的穴道立时解封,手脚也随即可以挪动。卓薇穴道一解,便即叫道:“狄骥,你怎样了……”人也扑了上去,孰料她才一移动身躯,身子便软倒下来。原来她穴道被封过久,血气仍没畅顺过来,虽是勉强能移动得,但仍是浑身乏力。
那个小王爷见着,便把她扶坐起来,朝她道:“姑娘且不要动,有玄礼大哥在,这位兄弟不会有事的,你放心吧。”
但卓薇却没有理会他,还是慢慢爬向狄骥,把他牢牢抱住,哭道:“狄骥,你怎幺不出声,快醒醒呀!”
那小王爷见着,望着二人也不禁摇摇头.原来此子并非谁人,却是相王李旦的第三子李隆基,是相王之妾所生。相王李旦却是武则天的弟四子,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,相王共生六子,长子李成器,从前相王登基时,曾立过太子,后来随着相王下台,降为寿春王;第二子李成义,封为衡阳王;四子李隆范,封为巴陆王;五子李隆业,封为彭城五;六子李隆悌,封为汝南王,但已因疾早死。
而李隆基直来喜爱骑射,性格英武,颇通音律。他最初受封为楚王,后改封临淄王,在武则天时,他年方二十,便出任潞州别驾,后罢官回京。
那年武则天逝世,三伯李显接任皇位,才不到半年,便发觉韦皇后怀奸植党,收罗朝中势力,还瞒着皇帝与武三思淫乱一气,有意效法其婆婆武则天,要灭李唐江山,现刻四海兵权,大多落在韦家及武家手里,朝中宰相以下的重臣,泰半是韦后的亲信。而李隆基父亲相王李旦,姑母太平公主,全然被韦武两家排斥在外,丝毫起不了作用;且不说这个,最为危险的是,在韦武两家重重的包围下,随时有灭族丧命之灾,在这种形势下,李隆基心知再容忍下去,始终是不行的,最后只会招至死亡一路,唯一的办法,便是与之对抗,挽回颓势方为上策。
自此之后,李隆基便暗下结交豪杰,尤其是宫中的羽林军,皆因他当初回京之后,也曾是羽林军果毅,与陈玄礼素来相好,后来更成为知心好友,二人早已暗地拉帮立派,图谋起事。
陈玄礼也是武家子弟,师父紫虚道人也是个响噹噹的人物,其师十多年前,也曾败在天魔手上,便即含恨归隐,专心钻研天魔的武功底子,望能有朝一日,得以能一复前耻.紫虚道人钻研多年,终没有白费时光,他竟能把天魔的武功精要,大致参究领悟,并研究出一套匬制天魔之法门,并传与陈玄礼,今次方能把卓薇的穴道解开。
但听陈玄礼向卓薇道:“姑娘,要是你想我救他,便须先离开他身体,你这样抱着他,我又如何能伸手救他。”
卓薇听见,登时眼睛一亮,便即回头望向陈玄礼,只见他朝卓薇点点头,卓薇见他表情充满着信心,心里不由一定,便连随把身子移向一旁。
陈玄礼把狄骥缓缓扶起,双掌贴在他背心“魂门”“魄户”两大要穴之上,徐徐传入内功。
过得片刻,狄骥轻咳一声,口里又吐了一口鲜血,眼睛也绽出一线,才发觉眼前站满了人,而卓薇却瞪着她一对担忧兮兮的眸子,正自怔怔望着他。狄骥只觉一股强而纯厚的真气,不住地从背心输入自己体中,便知身后正有人催运内力相助,当下再次闭上眼睛,凝神聚气,收歛心神,免得真气走入岔道。
再过盏茶时间,陈玄礼轻轻把狄骥平放地上,双掌在他胸口和小腹上运劲按摩,一会儿才道:“小兄弟不可乱动,先闭目休息一会。”便再次向卓薇点点头,示意狄骥并无大碍,好让她安心。
卓薇看见,心下自是高兴,连忙道:“真多谢你们了,不知前辈和……和这位王……王爷怎生称唿”卓薇知道李隆基身为王爷,而她又不曾与官家打个交道,这样发问也不知对不对,便不由结结巴巴起来。
李隆基看见,便笑道:“我姓李,这位大哥姓陈,姑娘你姓什幺”
卓薇见他笑容可掬,亲切异常,便也放开胆子,笑道:“我姓卓,这位是狄骥哥,幸好今日遇着你们,要不是……”说到这里,不禁往狄骥望去。
陈玄礼问道:“你和这位狄兄弟,因何会与苍穹门打起来。”
卓薇道:“苍穹门呀,是了,我听狄骥哥和那矮猴儿他们说过,说他们是什幺苍穹门的,后来那个天魔来到,把我抱了去,最后狄骥哥便追来救我。”
李隆基和陈玄礼听见,不禁相顾一眼,方知道天魔重出江湖。陈玄礼更是又惊又喜,他师父在临终前曾留下遗言,务必要他把天魔铲除,但陈玄礼也自知不是天魔的对手,可是师父的遗言,又不能不遵依,现听见天魔的名字,心里也为之愕然。他便再追问卓薇,到底事情是如何发生,卓薇便一一说了出来。
二人听后,一时也没有出声。
卓薇最关心的是狄骥,立即向陈玄礼问道:“狄骥哥好了没有”
陈玄礼嘴含微笑:“放心吧,狄兄弟小小年纪,没想到功力会如此深厚,要是旁人,天魔这一掌非要了他命不可。现在狄兄弟只消休息几天,很快便会康复过来,你可以放心。”
经陈玄礼亲口说出,卓薇登时放心不少。李隆基这时道:“卓姑娘,狄兄弟虽然无恙,但也要找个地安息才行,不知府上在哪里,待我先送你和狄兄弟回去,要不然你们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。”
卓薇听见,不由大感头痛,心想待在这理确也不是办法,而狄骥伤势未完全复元,更虽要自己照顾,但要往哪里去,一时间也想不出来。她沈思一会,便道:“我家在很远的地方,而狄骥哥住在那里我也不知道……”
狄骥虽然躺在地上休息,但人却相当清醒,他们的说话更全听进耳里,这时便欲撑身而起,岂料胸口突然一阵疼痛,不禁“啊”的叫了一声,众人听着,卓薇连随扑到他身前,急道:“狄骥哥,你没有事吧”
狄骥苦笑摇摇头,李隆基也过来道:“狄兄弟,你伤势未癒,还是先休息吧,我有一所别府位于凤鸣镇,离此地也不远,倒不如先到我府上休息几日好吗”
狄骥道:“我方才听卓姑娘说,阁下身居旌幢之贵,不知官任何职”
李隆基道:“我姓李,小号上隆下基,乃相王的三子。”
狄骥一听,连忙想站起来行礼,然李隆基却把他按住,狄骥只好道:“原来尊贵便是临淄王,小的得见尊颜,何幸之哉。”
李隆基笑道:“狄兄弟你我年纪相若,又何有贵下之分,要是狄兄不弃,从今以后,咱俩便以兄弟相称,如何”他见狄骥能与天魔这等高手动手,虽然身败,却也看出他武功不弱,便有心招纳。
狄骥本身也是豁达之人,见李隆基虽身为显贵,却性格豪爽,全无官家架子,也甚是欢喜,便即道:“既然这样,小弟遵从大哥是了。”李隆基点头含笑,而狄骥却转向陈玄礼道:“这位大哥,小弟还没多谢阁下救命之恩,不知大哥如何称唿”
陈玄礼道:“狄兄弟不用客气,我姓陈名玄礼,现任羽林营果毅一职。”
狄骥道:“原来是陈大哥,适才不是陈大哥相助,小弟恐怕……”
李隆基马上截着道:“狄兄弟不要这样说,今日是你我相见的好日子,不利的说话再也不要开口。狄兄弟,便到我府上先行休息如何”
狄骥见他拳拳之忱,也不再推辞.卓薇看见更是欢喜,笑道:“那我呢,我也可以去你那里幺”
李隆基等三人见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,也不禁同时笑出声来。